2009-02-24



我留了一天給自己。卻沒能在這一天好好處理自己的脾氣。像是同事都沒有解決事情的能力卻又爭著鋒頭;或是身為射手座老是以為自己是長輩就莫名地潑人冷水的別人的爸爸。

下午走進百貨公司裡附設的誠品書店,卻才像熟悉的誠品書店。一樣只是隨機地翻開暢銷書架上的某一冊,從中或是從後跳著看了幾行。我從來不在書店裡席地而坐地看書,就算有附設沙發或是板凳也是一樣。那樣會扼殺了書本裡面的神秘,而這種神秘一點也不適合在公開場合和公眾分享。極私密地,於是只能散落在餐桌上的烤麵包機旁,浴室的衣架上,床底下,或是男哥的工作台上。

生活的某種層面總是模糊地黑暗。因為察覺了所以只好在岸上袖手旁觀。我想把自己的工作心態調整成少奶奶打發時間,卻又買不起大房子。於是生活除了黑暗之餘,總是矛盾。我留了一天給自己,卻只在書店感覺到一天裡難得帶著悲傷的平靜。

2009-02-16


阿嬤在頭七結束後的午餐大吃大喝。

三旬那天早上,我們有點刻意地睡過頭。帶著愧疚回到阿公家,和阿蒂在前廊摺著紙蓮花。靈堂裡多了很多不知名親戚送來的白色蘭花。看起來很高雅。可是我還是不敢自己到房子尾端的廁所大便,男哥隔著窗戶和我雞同鴨講。

難怪阿嬤會怕黑。老式長條型的房子四面幾乎無窗,兩側緊貼著鄰房,尾端又緊鄰著細小的防火巷(消防車開的進來才有鬼),阿公和阿嬤的房間都沒有對外窗,吸著帶著霉菌的氣息,所以什麼時間進房睡覺都睡的著。小時候阿嬤在晚上七點都會看楊麗花歌仔戲,因此在立委選舉中大力鼓吹支持她老公;阿公和阿嬤還沒分房睡之前,有一天在傍晚七點前我好奇地拿起阿公的刮鬍刀,在開著但是很慘白的日光燈下,對著阿嬤的梳妝鏡裝模作樣地刮鬍子。

紅色的血冉冉從我的嘴唇左上側流下。

我也只是抽了一張平版衛生紙,壓著,止血。然後阿嬤也沒問什麼,繼續他的楊麗花時間。

儘管國小每天放學都會回阿嬤家等咪或爸爸來接我和妹妹回家,但對於這間斑駁、立面磚塊都長出植物的老房子的回憶卻少的稀落。這段時間每次回來,就好像勾線的毛衣,拉開了回憶卻顯得越來越空盪。

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跟我隔壁的同事從進公司就開始化妝化到下班,或是三叔有意無意地說出暑假要把最近因為準備推甄台大電機系而緊張兮兮的堂弟送到加拿大,或是小嬸嬸可能雙眼皮割壞了比起來,離開人世的和僅有的回憶反而比較真實。


2009-02-07



台北阿公似乎是在睡夢中離開的。

我在咪的連環Call中得知這個消息,當下卻只閃過「好像又多了好幾天的假可以休了。」我和台北阿公、阿嬤從來都不親密,印象中的阿公總是跑到雙連附近的三太子宮消磨時間,或是我還很小的時候他賴以為生的大手推車,裡頭好像有透明壓克力筒的散裝肉鬆。我國小國中都是在那一棟號稱百年的老式二層樓洋房寫功課的。儘管如此,稀薄的回憶在第一時間並沒有喚醒太多感傷。

靈堂比我想像中的素雅莊重。我看著阿公的遺照,卻不覺得離開是一件很難過的事。過年之前其實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台北阿嬤家,那時候阿公已經大部分的時間都躺臥在床。房間還是像記憶裡的潮濕,斑駁的白色牆面,除了床,其實甚麼東西都沒有。我和胡冠瑋輪流搓磨著阿公的背。台籍看護說這樣血液循環會比較好。可是他記不得甚麼,老是在口裡喃喃著。背還是帶著溫度,可是皮膚就真的緊緊貼著背骨,連血管的痕跡都好淡好慢。

胡冠瑋看著阿公在房間的遺體就紅了眼,咪在遺體送上去殯儀館的救護車前也顯得激動。相對之下,我爸雙手合十地站在靈前的身影,鎮定,而且讓人有股感動。

我爸爸的孝順極其不露痕跡。在靈前撚香之前,他還叮嚀我們不要太難過,阿公高壽離開也是一種極樂解脫。他老是引人側目的樂觀,如果可以為他爭取到一絲家族裡的體諒與尊重,也許任勞任怨地接送阿公來回於醫院和家裡之間也顯得得。

到目前為止,我唯一難過的也只因為廳裡的人總是視而不見。阿公,那你知道嗎。